初三的夏天,我的初恋伴随着天空的飞行云,划上了它的终止符。
当时我曾经一度以为,她的离去彻底带走了我的悲喜。
使我活在痛苦不堪的失去之中。
使我活在绞尽脑汁的回忆之中。
在我尚未来得及告白以前,在我尚未来得及将她留下以前。
只是指尖残留着她那曾经触碰的体温。
只是回想着她脸上微妙的神情。
让我日也思,夜也念,在我脑海里只残留下她那最后的身影。
但是啊——
那样的痛苦是有尽头的。
那样的思绪是有结果的。
并不是说我最终忘记了她。
我既做不到,也无法去忘记她。
只是留下遗憾和无法释怀。
只要是想起她的话……
光是想起,就会感觉到呼吸变得竭力。
会让身体变得颤抖。
让声音变得嘶哑。
那名为思念的病症将我反复折磨。
让我彻夜无眠。
让我肝肠寸断。
直到升学进入高中,名为思念的病症才稍微好转。
名为时间的镇痛剂将那撕裂的伤口渐渐抚平,却又并非愈合,只是到了结疤,沉入记忆的深处,到了只要不会去触碰,就不会被其所伤的程度。
明白了越是去思考就越会在意。
刻意去忘记换来的也只是愈加思念。
所以我才——
“何でも屋~”
稍微带着俏皮的声音。
她嘴角划出浅浅的弧度,伸出手,轻轻地戳着我的脸颊。
“怎么了啊,一直在想什么的样子~”
她是我的同桌。
奇怪的人。
这是我的第一印象。
明明刚入学见到她时,她还整天看着窗外发呆,整天嘴里说着‘今天是个好天气,要不然去自杀’这样的傻话。
不,正常人也不会说这样的傻话吧。
“啊……只是在想一些事情。”
我下意识地撇过了眼神。
“比如?”
她忽然凑近,眼里写满了好奇。
“不,怎么说呢,大概就是……”
“嗯嗯?”
“……要上课了。”
“诶,说嘛。”
“下次一定。”
好不容易才敷衍了过去。
茶色的发梢伴随着她有些生气的转头,轻轻地摇曳。
纤细到像是钢琴家的手指,指甲上涂满了各种花哨的颜色。
俏丽的脸上画着淡色的妆容。
并不是浓妆艳抹,但也到了能够察觉到的感觉。
曾经问过她是不是喜欢化妆。
但是她回答不是。
“只是不太喜欢被这个世界束缚的感觉啦。”
现在非要让我说的话,大概就是怪人吧。
故意地违反着校规。
对同学也爱理不理。
充满了个人主义的我行我素。
“呐,何でも屋~”
她将书叠放在了面前,遮住着自己的脸,凑了过来。
“啊,怎么了?”
“耳朵凑过来,我有一个秘密告诉你。”
“啊……哦。”
刚刚凑过来——
耳边传来了有些炽热的气息。
那样的感觉让我惊地往后靠去,摔倒了在地上。
教室里的目光吸引了过来。
老师的训斥声也随之而来。
“认真听讲!”
“对不起。”
伴随着毫无诚意的道歉,老师也并未深究,而是继续讲起了课。
我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臀部,准备起身时,视线内一只白皙的手臂伸了过来。
正体不说自明。
“抱歉~”
“不,所以你在干啥……”
“诶,稍微忍不住就捉弄了一下~”
这么说着,脸上却毫无反省的意思。
我也拿她没办法,只能叹了口气。
“……下次别这样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不,朝耳边吹气这点,对男子高中生可是绝杀啊。”
“我到觉得你比起男高中生更像大叔哦。”
“那是什么说法。”
“老气过头了~”
她轻轻地笑了起来。
“稍微再有点年轻人的朝气啦。”
那样的笑容让我不禁想起了某个人。
让结痂的伤口隐隐作痛。
我下意识地转过了头。
“说起来,最近假面骑士的剧场版上映了。”
“诶,那部吗,就主人公相当弱气的那部。”
“啊,好像是久违的原版阵容。”
“要看要看~”
爱好相近,兴趣相似。
但我和她并不是情侣。
怎么说呢,大概有一种朋友以上,恋人未满的感觉。
但是她喜欢我吗?
虽然也有猜过她是不是喜欢我,但是如果问出来的话,就会变得相当羞耻。
这么想着,感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。
望向那样的正体——
她牵住了我的手。
“诶嘿~”
“干嘛。”
“只是觉得楚门的手掌好大。”
手心相当地温暖。
即使如此,我也没敢握住她。
毕竟对方可是怪人。
正因为是怪人,才这么不拘小节。
只是“她好像喜欢我”这样的错觉。
可不要太得意忘形,自我意识过剩了啊!我!
不知不觉下了课。
之后就是午休时间了。
也没有教室里强制休息的规定,我和她来到了教学楼的楼顶。
阳光刺眼到让人难以睁目。
“今天太阳好大~”
“是啊。”
“是个适合自杀的好日子呢。”
“……”
我偷偷望向她。
和平时并不一样的,毫无生气的瞳眸。
她有时候总是会这样,所以我才不放心她。
还好平时教学楼的楼顶是上锁的,不然我真担心她作出什么傻事。
当然,虽然被锁上,但是经过长期的交流,班主任已经和我熟络了——啊,开玩笑的,只不过是自己偷偷地拿着天台的钥匙,去家附近配了一把。
我和她并排靠坐在建筑的阴影下。
天台的夏风拂过脸颊,让人感到惬意。
那样的风将少女茶色的发梢扬起。
柔软地,让人心醉地掠过脸颊。
夹杂着淡淡的洗发水的清香。
我这才注意到,她的嘴唇上也涂着淡色的唇彩。
只是,那样的妆容下,到底隐藏着的,是怎样的她呢?
她想从我身上得到的,到底又是什么。
怎么想也想不通。
稍微接触的话。
深入地接触的话。
其实她也跟普通的少女一样,有着喜怒哀乐。
会因为聊着兴趣相同的话题而开心。
即使作着奇怪的举动,之后也会感觉到害羞。
会朝我露出犹如玫瑰花般艳丽的笑容。
我和她吃着自己带的面包,聊着最近的番剧,以及特摄的剧场版。
“真好呢,我也希望像动漫或者特摄里一样啊~”
“什么?”
“我啊,希望这个世界没这么无聊。”
“啊……?”
我一时间没有察觉到,她话里的意味。
“我啊,期待着哦。”
她的眼里,闪着光芒。
幻想的,梦幻的,耀眼的光芒。
“楚门不觉得,现在的生活太无聊了嘛。”
“啊……”
但是又正如她所说,这样平静一成不变的日常很无趣。
可喜的是,这里是现实。
现实是无趣又无聊的。
既没有魔法。
也没有斗气。
甚至连所谓的都市传说也只是认为杜撰的。
幻想只是幻想,不会变成现实。
那样的事情,是每个有常识的人都明白的。
虽然在这样和平而又无趣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。我是这么觉得的,至少每天过着和平的日常也不错。
但是如果人本身就渴望这幻想的世界呢?
渴望着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呢?
渴望着叛逆着无聊的现实呢?
那对于那个人来说的话,这样的现实对她而言,大概是最为沉重,最为痛苦的枷锁吧。
所以她才做着与平常高中生相比,稍有与众不同的行为。
稍微与众不同,稍微与大家不一样。
追求着与他人的异质。
“我渴望着,有人能带我打破这无聊的,无趣的日常哦~”
她看着我,那眼中的光芒就仿佛倒映着天空的艳阳,愈发耀眼。
“你啊,真的很奇妙哦,楚门。”
正午的阳光刚过头顶。
阴影的形状逐渐被改变。
她沐浴在那样耀眼的光芒中,露出了俏丽的,犹如鲜艳的花束般的笑容。
“特别到与其他的人不同。”
她的嘴角轻轻上扬。
“无论拜托什么,都能够做到,什么委托都可以完成~”
眼中那幻想的光芒兀自闪烁着。
“那是……”
无视我那想要说出口的辩解,她继续自顾自地说着。
“大概是你那份奇妙,将我吸引的哦。”
用那甜腻的,犹如毒药般的语气,轻轻地呼唤着。
那并不属于我的,而是某位拯救星球的英雄的名号。
“何でも屋~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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